42 岁的老周带新伴侣来吃火锅那天，邻桌的年轻女孩盯着他身边的女人看了三遍。没人能想到，这个穿棉麻衬衫、笑起来眼角有细纹的女人，会是让老周结束三年空窗期的人。要知道他前两任女友，全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。

我是在苏姐的花店认识他们的。苏姐比老周小两岁，离婚后开了家社区花店，老周是常客，起初只是买束向日葵放办公室，后来渐渐成了店里的 “编外员工”。有次我去买玫瑰，撞见苏姐蹲在地上整理花材，老周默默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，瓶身还带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意，两人没说一句话，苏姐接过来就喝，仿佛做过千百次。

苏姐和我聊起老周时，总绕不开 “省心” 两个字。老周是建筑设计师，忙起来连轴转，以前的女友会因为他忘了纪念日闹脾气，苏姐却记得他每次加班后都会饿，办公室抽屉里永远备着他爱吃的芝麻糊。有次老周项目出问题，深夜带着一身寒气回来，苏姐没问怎么了，只是把温在锅里的萝卜汤端出来，配着刚烙好的葱油饼。老周喝完汤，忽然说：“以前总觉得找年轻的热闹，现在才懂，不费劲的关系才养人。”

这话让我想起苏姐刚离婚那阵。她前夫是做销售的，总爱和年轻同事凑在一起玩，觉得苏姐太 “沉闷”。离婚那天，苏姐把签好的协议压在阳台的腌菜坛子底下，照样早起给女儿做三明治，送完孩子去花店开门，客人问起就说 “前夫调去外地工作了”。直到三个月后坛子里的酸菜腌好了，她才把协议拿出来放进抽屉，那天还包了酸菜饺子，给我送了一大碗。

老周其实也有过拧巴的时候。他和苏姐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月，刻意学年轻人搞浪漫，订了网红餐厅的情侣座，结果两人对着菜单上的分子料理无从下手，最后还是去巷口吃了碗牛肉面。苏姐没笑他老土，反而说这家店的辣椒面和他老家的味道像。老周后来坦言，就是那一刻觉得心里踏实，“不用装，不用演，吃碗面都香”。

他们的默契藏在太多细碎的瞬间里。老周有轻微的失眠，苏姐从不在他熬夜改图时催他睡觉，只是把客厅的落地灯换成暖光，桌上永远摆着一杯温牛奶；苏姐冬天手脚冰凉，老周出差时会提前把电热毯打开，回来时总能带回她爱用的那款护手霜。有次我去他们家吃饭，老周做饭时随口问 “盐呢”，苏姐头都没抬就指了橱柜第二层，那是连老周女儿都记不住的位置。

前阵子老周女儿结婚，苏姐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，给新人挑了一对景泰蓝花瓶，是老周提过一次的、他母亲年轻时的陪嫁样式。婚礼当天苏姐忙前忙后，却在仪式开始前悄悄退到后排。老周找到她时，手里拿着件披肩，刚好裹住她露在外面的肩膀。两人站在角落看新人交换戒指，老周轻声说 “以后咱们也这样晒太阳”，苏姐没说话，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。

我问过苏姐，会不会担心老周哪天又怀念新鲜感。她正在修剪刚到的洋桔梗，剪刀咔嚓一声剪断花茎，“人到中年，就像喝惯了热茶，再喝冰饮料只会闹肚子”。那天傍晚老周来接她，进门先把苏姐掉在地上的围裙捡起来，顺手整理好她凌乱的刘海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一辈子。苏姐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普洱，茶温刚好，不烫嘴。

上周去花店，撞见老周在给苏姐修老花镜。他戴着放大镜，手指有些笨拙地拧着螺丝，苏姐坐在对面织毛衣，时不时提醒他 “慢点，别扎到手”。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，落在他们身上，空气中飘着康乃馨的香气。我忽然想起苏姐说过的话，中年人的爱情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，不过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，有人疼你的习以为常。

临走时苏姐塞给我一束洋甘菊，说这种花最禁得起养。我抱着花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看见老周牵着苏姐的手去菜市场，他走在靠近车流的那一侧，两人脚步慢悠悠的，偶尔低声说句什么，引得苏姐笑起来，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，像盛着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