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存周技艺高超,曾自谦自己在父亲的武术造诣上也只能勉强及其二三成。他曾坦言:一生的志向不在仕途、不做商人、不为江湖打手,也不图名声,唯一的心愿就是继承并传承家族的武学。 根据孙存周子女的回忆,他曾讲述过自己小时候随祖父学习拳法的艰苦经历。夏天时,他根本没有时间擦汗,让汗水自然流淌;冬天的衣服几乎总是湿透。早晨练,晚上练,傻乎乎地练,练拳就是要自找苦头吃,不经历大苦,怎能练出好功夫?这段话至今深深印在他们心中。孙存周精通形意拳、八卦拳、太极拳,还掌握了许多短兵器如纯阳剑、八卦剑、太极剑、雪片刀、八卦七星杆等,长兵器如八卦奇门枪、六合大枪、方天大戟等。中年后,他特别注重研究三拳三剑、雪片刀、七星杆等武器,成就斐然。孙存周继承了父亲孙禄堂的武学精髓,他不仅注重技击技巧的提升,还把其与人格完善、精神淬炼、气质改变结合起来。

民国二十二年(1933)春,孙存周受上海警备司令部与公安局的邀请,从金山来到上海,教授军队与警察拳术。随后,全国五运会和第二届国术国考在南京举行,上海的拳术名家纷纷前往参加,宴会中有一位拳术家高谈阔论,声称当时无敌于江湖。开始孙存周并未回应,但这位拳家在众人面前借讨论拳法来暗讽孙存周。孙存周不耐烦,终于站起来说道:听你言辞滔滔,倒像是在评书,不知道能否让我试一试?那位拳家不甘示弱,走上前来。此时,孙存周左手插在裤袋里,右手夹着一支香烟,悠然自得,迎了上去。双方交手不过片刻,孙存周便轻松将对方摔出丈外,潇洒自如,周围的众人都为之震惊。自此,上海的拳术界再无人敢轻视孙存周。郑佐平曾评价孙存周:技击一绝,独步海上,江南无人能敌。 在抗战全面爆发前的几年里,孙存周还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弟子,如萧格清的两个儿子萧德全、萧德昌以及董岳山等,尤其是董岳山,颇具天赋。孙存周曾对妻子说:我这一生的技艺,恐怕最终都得交给他。在五运会上,萧德全获得了全国剑术亚军,尽管他跟随孙存周学剑仅一年。民国二十四年(1935)举行的全国六运会盛况空前,孙存周被选为国术评委之一,成为十大国术名家之一。

然而,民国二十六年(1937)七月七日,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,全面抗日战争爆发。一个月后,日军攻占上海,孙存周决定北返探望家人。车站里人潮拥挤,一位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因为人多而未能登车,急得直哭。孙存周见状,毫不犹豫地放下行李,抱起一个孩子,命妇女紧随其后,并带着她们成功登车。回过身取行李时,他的行李已被人偷走,积蓄和贵重物品都不翼而飞。幸好车票仍在身上,他总算登上了火车。那位妇女感动得无以为报,孙存周却轻描淡写地说:没关系,这些物品已经换了主人。一路上,他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。直到无锡,妇女带着孩子感谢他之后才离开。途中,列车因日军轰炸停运,孙存周只剩下几枚银子,于是徒步北返。在途中,他遇到昔日的弟子石敬之等人,并参与了抗日游击队。游击队经过几年的斗争,最终由于实力悬殊,被日军击溃。民国三十一年(1942),孙存周护送石敬之前往重庆,途经郑州时遇到了师弟杨紫辰。在南下的路已断后,石敬之经杨紫辰安排前往西安,而孙存周则在民国三十二年(1943)回到北平,得知家人安好,心中稍感安慰。 日本占领北平后,孙存周多次被邀请教授技击,但他因左眼失明、拳术生疏而婉拒。为了避开日本人的纠缠,他最终离开北平,去定兴住在孙振岱家中,甘心过着贫困的生活,隐居乡下教授乡民自卫。孙存周的长子孙保和在抗日战争中英勇作战,屡立战功,但在民国三十三年(1944)洛阳一战中不幸壮烈牺牲。抗战胜利后,孙存周得知儿子牺牲的消息,感慨万千,泪洒遗物,深感家族荣辱不负。

民国三十五年(1946),孙存周到上海探望故人,得知妹妹孙剑云已从重庆回沪,兄妹因误会而分道扬镳。新中国成立后,孙存周隐居在北京西四,远离了武术界。后来,应故人请求,他去教两名学生,祖家的女儿祖雅宜对拳术兴趣浓厚,学得特别快。孙存周还传授了张烈、张亚南兄妹等弟子。对于这些学生,孙存周悉心指导十余年,并常说:技术本无极限,练到极致才算得道;拳法无固定形式,练习时要有方法。他虽然已过花甲,但依然热心传授技艺,直到晚年。张烈曾回忆:孙存周教拳特别注重基本功,强调假想敌练习,同时注重思维训练和想象力的培养。他还给我讲了许多哲理故事,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启示。 孙存周的技艺和精神影响深远,尤其是他的人格魅力和坚持原则,令身边的人钦佩不已。尽管年老体衰,孙存周依然以书画修身,享受生活的乐趣。1956年,师弟支燮堂从上海来看望他,鼓励孙存周总结和传承家学。1962年,孙存周去上海拜访故友,住在支燮堂家里,与武术界的许多大师经常交流。1963年8月,孙存周突感胸闷,被儿子孙宝亨送往医院,不幸在途中去世,享年七十岁。孙存周,一代侠士和武学大师,终于在世人面前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