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姐前夫搬去公司宿舍的那天,把婚戒放在了酱油瓶旁边。她盯着那个铂金圈在油光里打转,突然发现结婚十二年,竟从没见过他摘下戒指的样子。
上周在超市遇见陈姐时,她正对着冰柜里的速冻馄饨发呆。购物车最底层压着袋男士袜子,还是他以前常穿的纯棉款。“离婚半年了,” 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门,声音轻得像飘在冷气机上的白雾,“直到整理书房才发现,他藏在书架最里面的笔记本,记满了我骂他‘没本事’的日子。”
陈姐和老周的婚姻垮在去年秋天。导火索是老周创业失败,赔光了两人攒了五年的首付。那天她把摔碎的青花瓷瓶碎片扫进簸箕,碎瓷片划得手心冒血珠,老周蹲在旁边想帮忙,被她一句 “滚远点,看见你就烦” 堵了回去。后来她才知道,那天老周在公司被投资人指着鼻子骂了三个小时,兜里揣着的诊断单写着 “中度抑郁”。
他们曾是朋友圈里的模范夫妻。老周会记得她每个姨妈期的日子,提前煮好红糖姜茶;她也能背出他所有衬衫的尺码,出差时把折叠伞塞进他公文包侧兜。变故是从老周升职开始的,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,身上的烟味混着酒气,话却越来越少。她抱怨他不陪自己看新上映的电影,抱怨他忘了结婚纪念日,每次指责都像往他沉默的湖里扔石头,只溅起一点点涟漪就没了踪影。
有次她重感冒发烧,老周请假在家照顾。他笨手笨脚地煮了粥,米粒粘在锅底糊成焦块,她皱着眉说 “还不如外卖好吃”。后来从他同事嘴里才知道,那天老周刚谈成一个百万订单,本想回来报喜,却在玄关听见她跟闺蜜打电话:“他现在除了挣钱什么都不会,跟个木头似的。”
离婚协议是老周提的,放在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文件袋里,袋口还露着半截超市购物小票 —— 是她前一天让他买的洗衣液和卫生巾。陈姐没看内容,直接塞进了厨房抽屉,压在那袋还没开封的速冻水饺下面。她照样每天上班下班,周末约朋友逛街,甚至在老周搬出去那天,还笑着跟邻居说 “终于清净了”。
真正绷不住是某个深夜。她起夜喝水,看见厨房台面上摆着个没洗的马克杯,杯沿还留着老周喝咖啡的痕迹。那是他们刚结婚时买的情侣杯,她的那个早就摔碎了,他却一直用到现在。她突然想起有次吵架,老周红着眼眶说 “我只是想让你夸夸我”,当时她只觉得是矫情,现在才明白那些藏在沉默里的期待,早被她的忽视磨成了灰。
前阵子陈姐在小区楼下碰到老周,他瘦了不少,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外套。两人站在樱花树底下聊了几句,他说现在每晚都会去公园散步,偶尔还会跟大爷们下棋。临走时他突然说:“以前总想着挣更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,却忘了问你要不要这些。” 陈姐看着他转身的背影,手里的购物袋都攥出了褶皱,嘴上却说 “挺好的,你照顾好自己”。
她开始在收拾书房时故意放慢速度,指尖划过老周留下的那些建筑杂志,想起他以前总说想设计一栋带院子的房子,院子里要种她喜欢的绣球花。有次她无意中提过绣球花需要酸性土壤,后来就看见他在阳台摆了个小本子,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养花技巧。那些她以为的 “无用功”,全是没说出口的在乎。
上周陈姐整理衣柜,翻出一件老周的羊毛衫,袖口磨破了边,却是他最喜欢的那件。她抱着衣服坐在地板上,闻着上面淡淡的樟脑味,突然想起有年冬天他出差,回来时冻得鼻尖发红,却从行李箱里掏出个保温杯,里面是她念叨了好久的冰糖雪梨。那时她只顾着抱怨他回来得太晚,没看见他冻得发紫的手指。
现在陈姐还是会偶尔买男士袜子,逛超市时总在速冻水饺区多停留一会儿。她把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文件袋从抽屉里拿出来,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,旁边摆着老周留下的马克杯。她照样跟朋友谈笑风生,只是在听到 “老公” 两个字时,眼神会下意识地飘向窗外。
前几天收到老周的消息,说他新换了工作,公司楼下有个卖绣球花的小摊。陈姐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敲了又删,最后只回复了两个字:“挺好。”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,翻了个身对着墙壁,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床头柜上的马克杯,还留着昨天她喝牛奶的痕迹。